这只是一个传说 第十章：你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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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没错。一准是他——”二子也瞅见了顺着墙根溜进滴谷寺院里的黑影，尽管黑影换了一身黑衣服，但从黑影的走手[注：1]，他可以肯定，这人就是头将在滴谷寺大门口给他们开门的光头。

“二啊，你不会看错人了吧？”二子爹瞅瞅二子。

“不会。”二子十分肯定。其实，头将在大门口一打照面，他就认出了光头。首先是声音很熟，明显带有洛阳府那边的口音，还有光头探头这个姿势让他立马想起了一个人。

三年前，他急皮燎茬[注：2]赶到嫂子娘家，刚到正厅和嫂子的爹胡老爷打过招呼，一个戴着瓜皮帽的脑袋就探了进来。

瓜皮帽走的很急，短短几步路，始终向前探着脑袋，伸着老长的脖子，到了跟前，未曾说话，抓起八仙桌上的茶壶就着嘴就喝,一边喝一边抻脖子,直到把壶喝了个底朝天,才打着嗝,开了腔。

二子后来才知道瓜皮帽原来就是胡老爷在洛阳府做买卖铺子上的掌柜。哥就是跟着他去收账路上遇到土匪的。

虽然当时见面前后拢共也就半个时辰不到，但胡掌柜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

“二啊，你肯定？”二子爹又问。

“嗯。”二子十分肯定。

“那，……”二子爹本来脑子里就乱哄哄的，短短几个时辰，先是看见鬼火，后来又听二子说苍龙爷是他哥，还有滴谷泉断流又有了水，这么多神神叨叨的事绞在一起，就像一团乱麻，又像一场梦；让他真有些晕晕糊糊。眼下听二子十分肯定地说，黑影就是开大门的光头，还说他哥当年就是跟这人一起去收账才被绑了票，这……下意识地瞅着儿子，一脸盲人，不知所措。

“……”二子也是满腹疑惑和不解。他长这么大，像今儿早起这么多一连串的事情，还是头回遇到。他听说过好多苍龙爷和滴谷泉的传说，但早起发生的事，他总觉得好像有些蹊跷和怪异，如果说鬼火和苍龙爷显灵，还有滴谷泉断流，可以印证传说，那胡掌柜突然出现在滴谷寺，这……三年前，尽管胡掌柜解释说，他是趁绑匪不注意，逃跑的，但二子心里一直犯嘀咕，甚至怀疑……眼下，胡掌柜突然出现在滴谷寺，这又一大早跑到寺外，他不得不心里起疑，可胡掌柜已经溜进了滴谷寺，他也只能眼瞅着，毫无一点法子。

“唉！二啊，”二子爹长叹口气，瞅瞅天，“天都大亮了，咱还是赶紧回吧……”二子爹说着走到道旁，瞅价了半天，薅了些艾草，折成小圪节[注：3]，放在了水桶里，瞅瞅二子，“二啊，稳着点，咱可不敢再……

二子点点头。爹往桶里放艾草的用意，他清楚，爹没说完的话,他也明白。

这也是老规矩。请水的规矩很多。不光去有讲究，请水有讲究，回也有讲究，其中最当紧的就是请的水，不能洒溅，不然，后果……

二子只有小心翼翼地挑着水桶。

也就是一会工夫，爷俩又到了苍龙台。

二子下意识地瞅瞅苍龙台对面，也就是早起苍龙爷显灵的地方，只有东倒西歪的野草在晃动。

转过弯就是一路下坡路。

“二啊！当心点脚底下。”二子爹踩着脚下四枝八叉的藤蔓，不时回头提醒儿子一两句。

早起上山时，二子就感觉得脚脖子时不时被什么东西缠绊着，只是着急着赶路，还有天黑也看不清楚，眼下瞅着脚下来回缠绕，到处滋生的野草藤蔓，他只能小心加小心。

本来，老话就讲：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下更难了。

二子爹也是心疼儿子，不时弯腰用手扯拽着小道上碍事的藤蔓。

“爹，别薅了。俺没事，过的去的。”二子明白爹的心意。也知道劝也白劝，只有祈望着赶快走到沟口。

离沟口只有百十步了。

二子突然发现：半道出现了一个僧人打扮的人。

一路从山上走下来，虽然，道上野草很高，但二子居高临下，僧人的突然出现，还是让他感到有些惊诧。

僧人无论是身架还是走手，都很面熟。很像滴谷寺的了然大师。

二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他明明看见，了然大师回了滴谷寺，怎么会……

僧人越走越近，二子不敢相信，可他必须承认，十几步开外上山的就是了然大师，也是瘦高的个子，也是两道倒八字白眉，也是凹陷的眼眶里隐藏着一双几乎看不见白眼球的眸子；也是狭长的面颊上棱骨分明。所不同的就是，头将在寺里，了然大师一身青衣，而现在却是披着袈裟，肩上斜背着一个布包。还有，脸上，身上，都是尘灰，特别是脚上的鞋更是灰土土的，好像走了很远的路。

“施主，请——”了然大师在离二子爷俩五六步远停住了。左右瞅瞅，站到了沟边，双手作揖，“阿弥陀佛！”

二子爹也认出了了然大师，也是吃惊不小，慌乱中不知如何是好。

“了然大师，您先过中了。”二子虽然不会客套，但还是礼让道。

“施主，佛有佛规，不可违也……”了然大师还是双手作揖，丝毫未动。

“这，这可使不得……”二子爹有些结结巴巴。

“老施主，且莫推让，无规不成方圆，出家人理当如此。况且，……”了然大师瞅瞅二子，连连作揖，口中喃喃自语，念念有词。

“……”二子一时无语。只得先行一步。就在他紧贴着里手山跟侧身错过去的一瞬间，也是出于感谢，他礼节性地朝了然大师瞅了一眼，点点头。

他发现：站在沟边的了然大师左下巴有一个黑痦子。这两年，他见过好多次了然大师，从来没发现大师下巴有痦子，这……

二子大吃一惊。

“施主，你认错人了吧？”了然大师也是苦笑，“老衲可不是了然大师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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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走手：青州方言。走路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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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

急皮燎茬：青州方言。风风火火，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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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3]

小圪节：青州方言。一小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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