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礼。 六回

“为什么要留着一片，这不是浪费吗？”

“因为那是郑杰的。”

我低下头，嗦了口面。

“真不错，这面条真不错。”我想，“如果不是跟张然一块吃的话。”

呼噜噜，我喝完最后一口面汤。

张然看着我说，“吃完了吗，走吧。”

我说，“姐，我没带钱。”

“c,真服了你了。”

我歪了歪嘴，跟在张然后面。

张然出了门就走了，也不知道去哪。我倒是不怎么担心她，相比于她我还是更担心我自己，毕竟她说是我杀了郑杰，而不是她。

我上了楼，门还没关，我进到房子里，顺手关了门。

我看了看房子，我发誓这辈子它都没有这么干净过，除了那把椅子，我下午一直坐的椅子。

我从厨房水槽里找来一块抹布，把那沾满我屁股灰尘的椅子一下一下擦亮，我努力让它跟这个房间融为一体，显得不那么独立，甚至特殊。

可我的裤子怎么办呢，我想，我这个人怎么办呢？

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也没法处理掉我这个人，有一刹那我想如果是郑杰把我杀了就好了，他会不会也同我一样，孤僻，自私，脑子里装着一望无际的想法。

我脱了裤子坐在椅子上，像一个拉屎的老人。

裤子，屎，老人。

我突然觉得郑杰没我有趣，最起码在脱裤子这件事情上，他也不会拉一夜。

“我杀了人，来自首。”

警察把我带到审讯室，没有电影里晃人眼的灯泡，有的只是一个破旧的录影机，等它对焦到我脸上，警察就开始问了。

“姓名？”

“emmmm，陶亦。”

“年龄？”

“二十四。”

“住哪？”

“翻斗大街翻斗花园二号楼1001户。”

“你杀了谁？”

“郑杰，我朋友。”

“作案动机？”

“我不知道，可能是一时冲动。”

“你为什么来自首？”

“我觉得这个世界很没意思，太干净了。”

“你家属呢？”

“不是死了就是跑了，在我九岁那年。”

“那你有没有朋友？”

“在孤儿院的时候挺多的。”

“我是说你现在，能联系的。”

“那就有一个吧，张然。”

不一会张然就过来了，把我从那个密闭的小房间里拉出来。

“你不是说我杀了郑杰吗？怎么现在我自首了警察都不理我。”

“警察是不会理精神病的。”

“是吗？我倒是觉得你们精神有问题。”

张然骑了辆粉色的电动车，骚气是我对它的第一印象，跟张然一样。

“我们去哪？”我说，“杀人犯张小姐？”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送我回去吧，这次可要看好车哦。”

警察局隔着我家四条街，十三个路口，九个红绿灯，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去会去，而且是以杀人犯的身份，我能想象到的最合理的理由也就是嫖娼吧。

张然把我送回去就走了，在路上我们说了很多话。从梵高为什么自杀到自由女神像到底自不自由，以前张然是肯定不会搭理我的，她觉得这些问题不应该从一个二十几岁的人口中说出来。当然，我能理解。但是这次不同，她同我说了很多，开始认同我的猜想，开始同我一起联想其中的种种可能。这让我感到十分惊讶，我甚至都后悔了当初跟她分手，如果她当时也这样的话，我想我们之间会有很多聊不完的话题。

我们当初是怎么分手的呢？我要好好想想，好像是因为一条狗尿到了我的裤子上。那条狗叫马自达，小型犬，身上毛色暗淡，眼部周围是白色的毛，其他地方则都是黑色。我十分讨厌那条狗，掉毛，不够庄严，整天围着张然转。

我不待见那条狗，相同的，那条狗也不待见我。它会在我衣服上撒尿，跑到桌子上打翻我的颜料，张然在的时候会冲着我低声吼叫。

我觉得张然喜欢它要比我多得多，但后来仔细想想我又觉得不是。也许是这段感情早已有了问题，而马自达不过是导火索，就像波士顿倒的那批茶叶。

“明天我来看你”张然说，“我们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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