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繁华 第二十六章：花开复败

心中恐惧更甚，若是自己一人倒也能熬，熬到舅舅来救。

但是腹中孩儿。

如此一想，更觉悲凉，忍不住哭了出来。

泪水点点滴在水面，没泛起什么大的涟漪。

在水里泡了有两个时辰，已耗尽大半的精力，天边终于渐渐有了光亮。

猩红的日头照在芓桑脸上，将冻到晕厥的人唤醒，挣扎着睁开眼，又被光亮刺到转头。

平复片刻，芓桑才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

原来这是一条环绕悬崖边缘的小溪，与其说小溪，不如说是一汪呈条状的池子。池子周围空无一物，不远处有一高台，向外凸起，远看像蛇头一般。

池水呈墨绿色，看不清到底有多深。

那些发着光的小鱼依旧聚集在脚边不肯离去。

此时芓桑越发害怕，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到底自己作为药引究竟用处为何。

身体的摧残是次要，心理的恐惧让芓桑快要丧失理智。孩子如今五个月余，让她跟着吃苦，不知能否保住。想到这里芓桑感到呼吸急促，浑身发热，头晕目眩。

如何才能逃出去？如何才能保住腹中胎儿？如何才能不要面对这黑暗？

她试着转动系在手上的绳索，一炷香过后。

芓桑在心里将泊里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为什么要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这么残忍，这是真真的五花大绑。

突然，墨绿的水底开始翻滚，芓桑惊恐的看着，脚边的小鱼跳跃不止。

有谁，有谁来救救我？

母后，我好想你。

父皇，我也想你。

舅舅、舅娘、翠竹、坦単。

还有仲玗，我好想你们。

忽略冻到打颤的牙齿，芓桑闭上眼睛回忆过往，在浮山寺，在芙梧宫。希望借此来提起精神。

昏昏沉沉想了许久，再也支撑不住。

一阵寒风吹过，芓桑彻底晕了过去。

脑海里仲玗迎着夕阳，从树上一跃而下伸出手：“阿桑，走，带你去廊院。”

“好啊！”

泊里看着水中昏迷的人，打量着芓桑已然掩盖不住隆起的小腹。已经四个时辰，水中芓桑的皮肤早已变形扭曲，一脸血色全无。水中的丹鱼却围着她打着圈，似是不敢靠近。看来用这丹鱼吸食人精血是不可行了。

当下派人将芓桑捞出，又差人去通知仲玗。

那些小女子将芓桑放置在洞中石榻上，替她换好干净的衣服。

离了水，不一会，芓桑开始发烧。

看着芓桑状似丹霞的脸。泊里心中默念，云儿，这次，最后一次帮你了。

这个废子，还有用。泊里最后看了一眼芓桑，带着笑意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芓桑觉得自己像是有了知觉，又好似漂浮在空中。动了动手指，指尖一片冰凉。

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女声。“这位姑娘真是命大，如此折腾却还是无事。”

另一个声音靠的近些了。

“是呀，这孩子还真是坚强。”

无事？

听到此处，芓桑感到一阵欣喜，周身不再感觉紧绷，轻松下来，气力一卸，耳边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再次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人已离开那个渗人的如水阁。

心中正要松一口气，突然警觉，这摆设陈列，赫然是那今生今世再也不愿踏进的芙梧宫！

那么，自己是如何落到仲玗的手里了？

看这情形，多半是那泊里送自己回的这森森宫宇。

他这般行径，是为何意？

难道不怕回宫以后，对他那心尖尖上的人不利？

起身看到自己一身惨淡，自己先笑了起来。如今这模样，哪里对人有什么威胁可言。

体力不支，只得重新躺下。

心中思忖，翠竹没有接应到自己，怕是心急如焚。

此时，只能想办法先逃出去。

正好，宫娥不在，四周一片安静。芓桑摸摸肚子，想要安抚一下肚中宝宝，再等一会，出了这宫殿，娘俩便安全了。

门口这时却传来声响，芓桑只得重新闭眼装睡。

轻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是两个小宫娥。

“这位姑娘真可怜，也不知犯了什么大罪，这孩子说没就没了。”

听到此处，芓桑猛地坐起，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爬着拉住小宫娥裙摆。

“你说，你说什么？没了？你说谁的孩子没了？”芓桑只觉脑袋嗡嗡作响，看着小宫娥惊恐的脸，然后听到她惶恐的说出孩子没了是皇上下令在她昏睡之际喂下了堕胎的药物。其后的话语芓桑越发听不清了。

脑袋里嗡嗡作响，拉着宫娥裙摆的手指节泛白，手指发硬，迟迟无法放手，两个宫娥也是吓坏了，慌忙跪在地上，向芓桑求饶，耳边的哭喊声终于让芓桑松开了手。

没了？没了？没了？

我的孩子，没了？

芓桑颤抖的手扶上小腹，可这隆起分明，孩子分明还在，不不不，孩子一定还在。

她想起困在如水阁时，明明那个时候有人说了，孩子还在的，明明，为何，为何！仲玗，你为何？！

颤抖的手轻柔的想要捂住小腹，我的孩子，指节因为长时间紧握已无法伸直。

不多时，芓桑便觉腹痛难忍。

这是何等的痛楚。生生剥离，一块一块。耳后的轰鸣，仿佛来自脊背深处的痛楚让芓桑没有力气去哭，只有屏住呼吸，一寸一寸。

身边宫娥看到芓桑流血，知是大事不好，一个来扶芓桑，并拿了止痛的药给芓桑服下。一个跑出去呼救内医。

芓桑知道，药效起来了，孩子，要离她而去了。

此时的芓桑还发着烧，脑袋混沌一片，身体像是被抽离了一般撕裂，腹中剧痛让芓桑禁不住全身颤抖，好像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可以为了解除痛苦而付出任何代价。

撕心裂肺的痛，锤心刺骨的疼。

恍惚间，她看见了桌上的流羽，她曾经心爱的武器，在离宫时，没有将它带走，此时，是该一起并肩作战了。

芓桑双目赤红，心中腾腾升起无尽的怨恨。

虎毒不食子，明明是虎毒不食子！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仲玗！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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